TMORMJ

蓬头垢面的小伙子

华星//冷咖啡Frosty Soul


雷洛×黄师虎

总华探长与千王之王

·慢热剧情向

·华星拉郎


设定: 


1.时间线为 雷洛传/追龙 到 千王之王 黄师虎入狱之间,基础时代背景遵循雷洛传

2.黄师虎小雷洛七岁

3.廉政公署设立于1969(这个设定会影响下文所说雷用贤的年龄,大家理解为年少成才就好),实际历史为1973。

4.自1951年大火之后雷洛再没见过阿霞,也没见过小时候的雷用贤,直至1969才见到18岁的雷用贤







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糜乱节拍颤抖着人们麻木的灵魂,劣质妆品香精味弥漫,刺激鼻腔,大抵每个不同的地方都有那固定味道。舞场陪酒女郎脖颈上盖着厚重粉底,那女郎柔媚腰肢随酒杯中酒液摇曳晃动,欲望暗流涌动,地痞流氓古惑仔总挂着恶心嬉皮的笑,将一沓皱巴巴钞票捏在手里,送进女人傲人双峰间隐秘沟谷,女郎们娇媚嗔怪勾住男人肩膀讨好,个性屈从于生存,各路怪人调笑起哄掺杂其中。他们一杯又一杯辛辣酒液入喉,火烧灼痛伴酒精迷醉,一张破纸讲着大道理与社会和谐,独留嚣张跋扈的快活,与恣睢狂放的夜。



01



1952年


“洛哥,十个捞家九个半古惑,剩下半个不古惑都是想生孩子有屁眼,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有油水的。”

猪油仔见雷洛捏起烟卷,擦火柴凑近给人遮风点火。

雷洛呼出入肺烟雾,烟雾缓慢扩散,匿在空气间隙。雷洛刚做探长不久,大半个香港捞家都跟颜同喝过几杯烂酒,他知。

猪油仔在香港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混过各种厂子,清楚现在雷洛需要什么样的人,沉吟几秒,吸口烟“洛哥,有个人。”

“边个。”(谁)雷洛摁灭烟卷。

“人称赌场鬼见愁,遇神骗神,遇佛骗佛的千王之王黄师虎。”



02



黄师虎讲求利在自身。他能立足社会,混出极大名堂,除了那精湛绝妙的赌术,更多的是他“清净”,谁都愿意请,请去赌场捞金也好,请去搏面子也好,不谈什么仇家避讳,很多时候香港没有枪和血的针锋相对,要么在谈判桌上,要么在赌桌上。只是黄师虎做派随心,难免有人私下不爽。


黄师虎捏牌前推,罢了扶下镜框,启唇。


“自摸,门前清,四归一,独独,象眼一摸五。”

身边围观想要偷师的人发出阵阵惊叹声,却一点没发现黄师虎的异常,平常到似是没有出千,只是凭运气打了一手好牌。


黄师虎背靠绒面椅,指节扣了扣台案,提一块麻将牌抛空接住。


“冇乜大唔了嘅,113番啫。”(没什么大不了的,113番而已。)


“师虎哥,雷洛探长找您。”最近刚跟在黄师虎身边的小弟唯唯诺诺来报信,不敢靠近黄师虎,怕被发现什么。


黄师虎颠了颠那两卷捆的敦实的票子,点头啧了几声,“给的不少。”说罢将那两捆东西抛回眼前这厮怀里,小弟颤抖的接着钱,看着自己藏在内衬里好好的票子不知怎的到了黄师虎手上又回来,险些没兜住,抬眼细细审着黄师虎的神色。


他还是跟黄师虎时间太短。


雷洛这个名字耳熟,是最近混的风生水起的新探长。黄师虎抛下两个霜冻的字。“唔见。”


小弟干巴巴杵在那,低头眼神飘向流苏帘后站着的那人,黄师虎顺着他的眼望去,流苏帘子半遮半掩,盖住了那人侧脸,俊毅的轮廓匿在帘子后头,不太真切。


他不该看的,动摇永远都是一念之间的事。他见过这个雷洛,见过两次。


第一次


1949年,雷洛成为警察,问起为什么,他说“为了吃饭。”当时,香港警察待遇不高,警察向商户们收取保护费的潜规则蔚然成风。


  白色的巡逻车里挤着一堆穿着军装的流氓,颠簸的路上,晃动灯火霓虹,他们都在商量着今天要收多少钱,能买几包烟,去下哪个馆子。雷洛突兀不同,拥挤在狭小的车内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喘息,更不知道怎么融入这些“警察”。


 大赌场里的人披着斯文的皮,手腕狠硬,输的钱多了,丢面子;出赌场后,见血是常事。虽说没人动黄师虎,但那钱老二在赌桌上是动了真气,摔牌骂街响亮的很,不知道做给谁看,黄师虎笑笑,赌场流氓也就不过如此了。


黄师虎避嫌,所以最近去小地盘玩玩。


露天赌场架起简陋桑麻布罩着,那些警察下了车过来收钱,塞了五块还不够,要二十,虚张声势吼了几嗓子,摊主便软怯的交了钱,人前鞠躬哈腰,转身骂骂咧咧。黄师虎余光瞥见有一个小警察,始终站在一旁,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茫然与不屑。


刚收了钱的那厮把小部分前塞他怀里,他蹙眉推开了,说了什么听不清楚,直到那帮人都走了,他还留在原地。黄师虎抬头看那个方向,黄师虎吸了口烟,罢了,是他自己的命。毕竟纯粹的白填不满圹埌的暗。


第二次


五万块,雷洛哪里拿的出来,他想娶阿霞,想到发疯。雷洛看着阿叔棉帕子裹着的枪,怔怔出神,他醉的一塌糊涂,酒精引发的飘忽的冲动里还掺杂着后生仔抹不掉的锋芒。


“买定离手,不买就开。”


雷洛把枪塞进裤腰里奔向赌场,想拿枪抵钱,要赌就赌大的一把,这个想法幼稚到惹得人发笑。


“我的枪押五万元。大。”


当枪杆哐嘡拍在桌上时,场内喧哗声刹那静了。真是缘分使然,黄师虎专心看牌听动静一看,是不久前见过的的小警察,难得的被掏枪拍桌举动惊了一跳。


“后生仔就是后生仔。”他沉声轻笑,侧头对身畔的牌友说。


响尾蛇容不得小喽啰在他地盘撒野,一看雷洛桌上外衣里塞的证件,是个警察,单枪匹马来闹事,他更在理,警察局不会不给他面子,二话不说让手下把雷洛打的鼻青脸肿,血液汗液混作一块透过布料贴在雷洛身上。


黄师虎翻下纸牌打算管一回闲事,他对这小子印象深着,油然升起了护犊子的想法,正要起身劝响尾蛇算了,“犊子”的正主——陈统,便稳着步子到了,带着老探长庄肃的威风,几句话震的响尾蛇怏怏闭嘴,还撂下了过几天来拿五万块钱的话,“差人嘅枪可唔只值五万块钱。”


(警察的枪可不只值五万块钱)这是陈统给雷洛上的第一课。

 

 03


黄师虎摘了眼镜,随便捻了麻将桌上垂坠的绒绿铺盖擦拭。


“让佢去四清阁。”(让他去四清阁)


雷洛最近一个月安插了各种眼线观察黄师虎的作风习惯,没想到塞了两卷票子,就这么轻易就见到了黄师虎,他还是比较意外的。四清阁内,他们相对端坐,茶盏里斟的却是咖啡,属实可笑。雷洛正视其人,酷暑盛夏颇怪异的披起裘皮,内衬白褂长袍,眼里蕴了漠然疏离,润挺鼻梁上架一副眼镜。


沉默半晌,黄师虎先开口在这无形棋盘上落了一子,有力落在那棋心天元上。


“雷探长揾我乜事。”

(雷探长找我什么事。)

“久仰千王之王大名,我来是想跟千王交个朋友。”

“是做生意吧。”黄师虎抻臂。

“我清楚你的本事。”


黄师虎空手出牌,一组大小王,铺开在桌面上。


“这个?”


雷洛见那棋盘上的棋子,抬手落一颗黑子紧挨那白子旁。雷洛自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纸币,二指捏起纸币覆在组大小王上,用食指扣了扣桌面。“是这个。”


黄师虎干笑扶了下镜框,饮口桌上的茶。“雷探长“要”我这个本事?”


雷洛正要拿起手侧茶杯随黄师虎同饮,见茶杯内滑稽的盛着咖啡,便收回手抱臂。这盘棋倒是下的格外有来有回,张口“说要显得强盗了些,是请。”


“给雷探长点时间说服我。”黄师虎后靠椅背,两腿随意交叠搭在桌上。


雷洛起身,在桌上铺开一张淡纹羊皮纸地图,是九龙区的,他手执一支碳素笔圈画出几块区域,直起身子分析,黄师虎沉默看着那只炭笔在地图上蹭过的痕迹。


“只听闻雷探长刚坐上大位子就定了很多规矩,雷探长不怕屁股还没坐热,外面的场子就被您搅得乱七八糟。”


“外面这么乱,就是因为没有规矩,迟早全港九的人都会效仿我。”


雷洛的自信和轻狂从他身体的各个毛孔析出来,这个制度对于目前的香港来说确实合理正规,而且能捞的油水颇多,黄师虎有些欣赏这个聪明脑袋。


恍然想起了个小警察,莫名的苦涩像气体,充满了他脑袋里的气球。


“对我有什么好处。”黄师虎戳破气球,张口。

“保你清净。”钱和地位对于黄师虎来说大概不是首要选项,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隔离才是主要的。

“若我不做呢。”他说了句废话。

“扰你清净。”


雷洛缄口,上观棋盘,雷洛的黑子将黄师虎的白子尽数包围,这场如对弈般的唇枪之战终归是雷洛胜了,两人正式达成合作关系。


茶杯里的咖啡冷了。


04


黄师虎与雷洛商讨成型了“对弈”时概述的方案,雷洛将各大捞家聚在一起开会制定新的制度,与此同时黄师虎拉拢赌区势力,雷洛这个大家都不怎么服气的新探长渐渐站稳了脚跟。


黄师虎确实是个优秀的政客,条件思路清晰,基本只要他出马,总有法子搞定难缠的对家。


两人的关系是沾染锈迹的齿轮,滴加润滑缓慢转动,他们都不愿在饭局上喝酒,酒精驱使的坦诚刻意的很,于是他们待在没什么光的阁楼里啃一只波萝包喝杯咖啡,或者跑到赌场看黄师虎赌钱。黄师虎本来是不钟爱甜食的人,啃菠萝包也啃出了几番新滋味。


再相处久一点,雷洛早不清楚那时候到底是他威胁到了黄师虎,还是黄师虎有意帮他,毕竟这样一个人,实在搞不懂他难道会为了保全自己清净去帮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多年之后雷洛问起黄师虎这个问题,黄师虎淡淡然道:“痴线。”


“黄师虎,教我赌钱。”雷洛今天心情大好,抓着黄师虎就非得让他教自己赌钱。黄师虎在桌面上铺开一摞牌“随便抽,赢了我就就教你。”

雷洛认为,黄师虎绝对是傻了。


“你说的。”

“我说的。”


“三个A在前面,先赢三注,第二关是红心同花顺,赢十注,黑桃同花顺压尾,总共赢你十八注。”雷洛将自己抽中的手牌一一摆开。

“三张八,中间和最后都是同花顺。”黄师虎跟上。

“前中后都是我赢”

“不,前面三张a赢我三注,尾关你有一张a赢我五注,但中间那一关我们一样”

“我的花大过你。”

“十三张不算花,我做庄所以我赢过你。次关算两倍,我赢你十注,这么算下去我赢你两注。”

嘶,雷洛捻指转动袖扣。

“下次请我吃早茶,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个广东厨子。”黄师虎挥袖,将纸牌一并收起。




香港的雨季到了,连续下了七八天的雨,空气湿漉漉的、潮湿的、粘在身上。


“借个火。”雷洛侧头叼着烟凑近,香烟碰在黄师虎已经点燃的烟头上,动作娴熟自然似做了千百遍,他们沉默着暧昧,微火燎起湿热呼吸,烟焦散开。可能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亦或是春风吹的太过分,雷洛并不知觉这动作有些过分亲密。


黄师虎捏着雷洛肩膀猛的后撤,皱着眉嘴唇不自知发问



“你中意男人?”



雷洛轻笑跟黄师虎拉开距离,给自己灌了两片药,药片是生吞的,微苦的白痕烙在舌根,静静吸烟。他们之间沉默着传递信息比讲话要多的多。


“洛哥..”猪油仔拿着一叠文件欲进阁楼,望见雷洛与黄师虎黑色的背影,悄悄退了出来。


颜同当年棋差一招,未看得起年轻的黄师虎,怎知现在他与雷洛勾结,二人占了那半壁江山,如今油麻地探长一职要得也玄乎,颜同气的险些背过去。


“颜爷,公仔强来了。”




05


暮云压城,烟火时分,垂坠残阳斜射入窗棂,映雷洛面部细纹及杯中液体轻微涤荡涟漪,雷洛手执咖啡杯整理最近利益走向和矛盾关系以及各个营业区块的主力变化,玄关处蓦地喧闹,突兀人声彼伏,几个下属拦着那陌生面孔之人不让进来,那人一直强调自己要见雷探长,几个人吵成一团,险些掏枪示威。雷洛抬眼心烦,挥手散了众卫,搜身后放那人进来。


“颜爷请雷探长去九龙城寨鼎爷处吃茶。”


九龙城寨——这里是香港政府不敢管、英国政府不想管、中国政府不能管的“三不管”之地,也就成为了罪恶的温床,警察也不敢进来,有人说这里像热带雨林,阴暗,闷热。可热带雨林只滋生蚊虫,而这里,繁衍罪恶,恶心猩红的黏液从城寨间隙溢出攀缘,呼吸新鲜空气在这简直天方夜谭。


要命的话,这辈子不要踏入九龙城寨半步。


只是在九龙城寨“喝茶”,谈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勾搭,相对比其他地方安全。


“对不住,我今天还有工作未完成,辜负颜爷盛情了。”颜同的不怀好意摆在明面上了,他不可能自己去送。


“颜爷也请了黄老板。”


黄师虎。


雷洛蹙眉掀起眼皮扫了眼来者,用平静钳制慌张,近乎恶心,恐慌类似1951年九龙头村那场大火,阿霞的消失,他的噩梦。他的手稳极了,杯中咖啡未泛任何波纹。


来人话已带到,黄师虎在那,像饵一样,他是自愿上钩的鱼。待那人远去,“啪”清脆的破裂声,断弦之音也莫如此了,雷洛手中的杯子掉了,星星点点咖啡渍溅在熨烫板正的白衬衫,他扶着紫檀木椅干呕。


“....洛哥。”猪油仔近几年第一次见雷洛失态,讷讷张口。


干呕的声音止了,众人僵直着身子颇紧张的盯着雷洛。


“准备东西,我去。”


猪油仔劝不住雷洛,说多了搞不好还会惹得洛哥发火,他怕洛哥把命搭在九龙城寨。少说话,干实事。防弹衣、护肘,等杂七杂八防具装备完全。猪油仔还想说什么,雷洛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信号枪,噤声。


城寨内。


雷洛踏进城寨,穿过杂乱无章非鳞非栉的灰黑房屋,观察周身的地形和那些注意着自己的眼睛。风入城寨,被密集建筑物压缩,挟起的色情广告碎屑,或是其他什么,盘旋在雷洛身侧,不影响他自身的气度优雅,他西装革履,步态从容,足下踏的是硝烟和预计即将爆发的危险,连发丝都修饰精致,一丝不苟,眉间只蹙半点,足见此行之险。


又穿过一个窄巷,空间开阔,一行人来到城寨的中心地带。楼上摔下一只酒瓶,正正砸在雷洛面前,是警告,雷洛一行人开始被纹龙纹虎的古惑仔包围,四周人越聚越多,这些人中多多少少都被雷洛逮进局子过,警察敢这么直接进入九龙城寨,雷洛恐怕是第一个。气氛剑拔弩张,目光四射中雷洛高声道。


“我约了鼎爷的。”


鼎爷自上方阁台徐步走来,对于缓和气氛似有奇效。


“雷探长,我们又见面了,你送给我的好茶叶呀,我们这帮叔父个个赞不绝口。”

自然,跟茶叶一并送到的,是满箱金条。

“叔父中意的话,天天送。”

两人相视而笑。

“上来谈。”

“好啊。”


雷洛穿过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和龙虎蛇神,跟随鼎爷来到正厅,捻了三根香拜了拜关老爷,雷洛终于看到了黄师虎,一个完完好好的擦着眼镜黄师虎坐在那,黄师虎抬头,他们的视线粘在彼此身上,眼睛说一切想说的,算是将扼住的喉管松懈了。


雷洛点头向众人示意,落座黄师虎身侧空着的座位,转身时手指不经意剐蹭黄师虎袖口布料,同样,黄师虎的鞋尖扣动地面,碰到雷洛的皮鞋。

“今天颜探长把各位集在一起,是为讨论讨论新生意,听听大家怎么讲。”鼎爷在九龙城寨地位最高,他开场讲话先稳了局面,遂转动大拇指玉扳指,抬手请颜同讲话。


颜同起身讲了什么,雷洛没怎么认真听,黄师虎也是。总之又臭又长冠冕堂皇,穿插的笑声恶心油腻,虎的在座几个没脑子的傻嗨听的一愣一愣,互相对眼点头。颜同说的这个新生意,雷洛之前就大概猜得到,现在只是坐实了。最近颜同派人天天见德国佬,谈什么正经事,无非就是引进些德国枪,卖到各个场子地界儿去捞金,黑白各分油水,出了乱子掏钱打点,大佬把人供出去,警方破案率直线上升,那些英国佬可不乐呵坏了吗,在外人看来,一箭三雕。


其实不然,本来近年在各个探长效仿雷洛方式的结果下,警黑勾结且较和谐,组织相安无事,针锋相对不摆上台面,引进新式军火只会加剧矛盾,有可能白搭数条人命,“交人”简单的很,雷洛不是没逼人干过,结果就是犯人要么反水要么怀恨在心,集团中心管控力度不大,一时的暴利长久不了,而且以颜同为中心展开的生意,他雷洛能捡到大便宜就奇怪了,颜同叫雷洛来只不过是想要帮他颜同分一些赃,省的英国佬质问“颜sir,怎么唯独你的片区闹哄哄的。”


“颜爷,没必要做这么大吧。”雷洛坐直身子,简单阐述了这种方式的弊端,在场那些没主见的又点头又摇头,颜同方才自信的笑凝固了,他最见不得这小子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臭屁模样,现在是在九龙城寨,不是在他雷洛的探长办公室,颜同嗤笑后仰,肥肉陷进椅子里。“雷探长,装什么好人,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雷探长的本事。”


“颜探长。”鼎爷不悦朗声。


“舅舅,那警察整体净是找油水,你要小心啊。”公仔强横插一脚,他早跟颜同沆瀣一气,就是要驳一驳雷洛。雷洛周身气压有些低,黑着脸不言语,黄师虎手肘轻碰雷洛胳膊,要他冷静清醒。


“你收声,给我跪下。!”


“我们城寨外面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唔人去改变这个规矩,你同大灰熊在外面搞得乱七八糟,几番招惹雷探长,你说给我听,我该怎么做?”鼎爷当众训教公仔强,公仔强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耻辱感升腾,咬牙敢怒不敢言。


“各位叔父,城寨我要换新办事人。”

公仔强听鼎爷出声,忙道。

“我没做过啊舅父。”

“没有?你以为我不知?你破坏规矩就该知道有今天的下场。”

“雷探长,关于换人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雷洛起身大喊,只是晚了。


公仔强掏枪冲着鼎爷太阳穴便是三枪,公仔强的人办事早有准备,手起刀落办了雷洛的手下,血液四处飞溅,关公像上也溅了不少的血。一切来的太快毫无防备,黄师虎掏枪击中公仔强一个手下,雷洛来不及躲避,身子护住黄师虎,被公仔强连击两枪,幸好穿了防弹衣,不然这条命便交代在这里了。颜同扬眉继续露出放在那油腻恶心的笑,自偏门全身而退,早该有这一天了。


子弹冲击力太大,雷洛被“撞”到身后水泥墙上,疼痛难禁,五脏六腑似被粗棍狠狠抽打碾压,心脏跳动声音似鼓,血液涌上喉管,一口闷出。黄师虎见状心口倏地收紧,该死,他快速扯起雷洛,公仔强急红了眼,连打几枪都没打中,手下劈刀冲向黄师虎,没能完全躲开,手臂剌开一条血痕,绽在那白色长袍上,扩散染红了半条胳膊。


“走。”黄师虎疼痛低吼,揽过有些精神涣散勉强站稳的雷洛,雷洛的意识被这声低吼强拉回来些,勾住黄师虎的腰两人快步奔向窗口,破窗跳出,稀碎玻璃片刺进腿部各处,翻滚落地好在有篷布兜着并无大碍,很多下手拎着朴刀棍棒冲出去追雷洛与黄师虎。公仔强站在血淋淋厅堂内提着枪威胁众人,“你们都看见了,是雷洛杀死鼎爷的,是不是!”


此起彼伏颤抖的声音响起“是...是..”。

“雷洛杀死鼎爷啊!”


一阵阵高喊传出去,整个城寨都知道了所谓的雷洛杀死了鼎爷,城寨愤怒难禁,高喊“杀了雷洛!”对雷洛进行绝地的围追堵截,不同的人飞速涌来,黄师虎和雷洛拼命的跑,“师虎,你走那边。”管不了这么多了,雷洛耳边仍然是撕裂耳鸣,他推开黄师虎,时间紧迫,两人分头奔跑。雷洛是那块吸铁石,三分之二的人去追截雷洛,黄师虎也只能骂一句该死。


雨后地砖甚滑,雷洛跳下五六级阶梯翻摔地面闷闷发出骨骼撞击地面的声音,雷洛快速爬起,侧身躲在墙后利用高低差和掩体击中三两个人腿部,呻吟声厮杀声混成一团,血液渗进城寨生满青苔的墙角,这都是用血养的苔。


雷洛不慎左臂再度中弹,人越来越多,高低差的这么一点优势不起作用,他一摸怀中的信号枪没了,绝望满溯,信号枪掉在血泊中,要命还是要枪只能单选,何为濒临死亡。近战的枪占不了分毫优势,雷洛抄起一柄铁楸肉搏,勉强有来有回几回合,胳膊上和内伤牵扯的疼痛无法避免,体力透支至极限,头部再次受到重击,血液糊进了眼睛,温热的,似是不属于自己的液体沽沽涌出,他的前半辈子大概是过分幸运,爬上现在的高处许是耗尽了他的幸运,死在这,一点都不奇怪。


他只能跑,趋于人本能的求生欲望,穿过一条巷子子绕晕并短暂甩掉了那些崽种,忽然有个人把他拉进一间屋子,恐惧和死亡的警报炸开了,雷洛慌乱的抓住那人的前衿,眼中盈了浑浊的泪,躯壳猛颤几下。那人是黄师虎,“我是师虎,师虎,黄师虎。”黄师虎紧紧抓住雷洛的双臂摇晃,整整强调了三遍自己是谁,雷洛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他快要失去意识了,他抱紧黄师虎。


“师虎,信号枪丢了...我联系不到外面,联系不到外面。”


屋子外面穿梭着一批又一批追雷洛的疯子,黄师虎扛起雷洛兜转出小屋,脑中飞快运转,打爆了墙角烟花。烟花绽在空中,映照回环杂乱的建筑物,灰色的城寨被火光晕成彩色,恰似佳节,昳丽绝美,但烟花这次短暂的生命不是为欣赏而生,是为了活命。黄师虎无比渴望在城寨外头的猪油仔能留意这份暗示,同时,疯子们也知道了雷洛所在。


“他在那!看烟花。”


黄师虎早年在城寨生活,熟悉地形构造,赶在他们追到就先扛着雷洛躲进了方才逃生踩好点的废柴房。


静了。


耳膜拥有记忆似的往大脑传递方才的枪声和厮杀声。

黄师虎背脊靠着冰凉湿腻的墙壁,从刚才的逃亡到现在,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追他的人不多,逃的也相较轻松,受了些皮外刀伤,若不是雷洛挡那枪子,他现就是个死人了。

“洛哥。”

“雷探长。”

“雷老虎。”

“雷洛。”


都没有反应,黄师虎都他妈急了,试探鼻息听听心跳。雷洛用尽气力拿手捏了下黄师虎的膝盖,张了张嘴,好像在说“没死。”

“叼你啊死捞头,信悟信我起你天灵盖度疴督屎啊。”

“叼你老母咩,你食饱无屎疴啊。”

“痴线,你仲唔扑街?你食碗面反碗底。”



黄师虎骂骂咧咧把白袍下摆撕成条状,给雷洛简单止血,雷洛上肢动脉出血,黄师虎将白布扎在上臂靠上处,全程基本防护措施迅速利落。雷洛内失血太多,面色煞白,眼神浑浊,他真怕雷洛交代在这,黄师虎原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都他妈在放屁,谁不怕死。


大概是情难自禁。


黄师虎轻轻贴着雷洛的侧颊,刚才冷掉的血液混着刚涌出来的,温的奇怪,他想起之前他问雷洛的那句:“你中意男仔?”有些好笑。


嘴唇碰着嘴唇,他不是在趁人之危占便宜吧,



应该不是。


猪油仔顺着烟花去找雷洛,路上收拾了不知道多少人,最终在黎明破晓时分,猪油仔废了好大劲,在一个门板上用鲜血写着“五”的破柴房里找到了昏死的雷洛和浑身是血的黄师虎,很多年以后,猪油仔提起这件事总觉得自己是跟洛哥有心灵感应。


雷洛和黄师虎,他们活着出了九龙城寨。


06


白色的病房里躺着穿着白色病号服的雷洛,好像在强调他从黑色的地方逃出来了,身上也没有沾着红色的血。深夜里灯光暖的紧,黄师虎就坐在床脚盯着雷洛看,被救回来包扎伤口之后黄师虎就一直盯着雷洛,守在手术室外,病床旁,他要看着雷洛,等着自己那莫名的不安感消失。


他反反复复想着,完了,现在该他欠雷洛了。


说实在的,究竟是谁欠谁,现在都不搞清楚,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雷洛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黄师虎,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看见的也是黄师虎,还真不赖。他现在非常想招招手让黄师虎坐近一点,可他抬不起手来。


昏过去的时候雷洛还维系着自己脑袋里特有的清醒,他好像记得到有人把一块湿棉花往他嘴上贴,又不是没亲过嘴的小孩,雷洛差不多知道那是什么,更何况那间破屋子里只有他和黄师虎。

黄师虎先发制人。


“大佬,你醒了?”


雷洛挑眉,废话。黄师虎清清嗓子,声音还是如常的淡淡然,带着刺的淡淡然:“扑街,跟着你没清净,不跟也没,怎么赔。”显然黄师虎是做了些心里建树才做到如此淡淡然。


一醒来就被敲诈勒索还被骂,这是雷洛没想到的,反应了一会,雷洛勉强撑起身子向后靠靠,调整了下姿势,有些不自在,想想又是过命的交情了,说出来也没什么,张口哑着嗓子


“我人赔你好啦,大佬。”


一秒,两秒,三四五六七八秒,聪明的黄师虎将近两天没阖眼脑子也卡壳了。“等等,你赔我什么人。”


“我。”


又是一秒,两秒,三四五六七八秒。


“也行。”


雷洛发誓,如果现在没有氧气罐,他会马上死掉。


他俩之间糊的一层,两层,三四五六七八层床窗户纸就这么捅开了,这是他俩都没想到的。


黄师虎算栽在这只老狐狸手里了。


有时候,他都猜不透那张帅脸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巧伪趋利,弱肉强食的皮,藓一样生在雷洛身上,快忘了当初那个小警察是什么样子,黄师虎没资格去数落雷洛的虚伪,雷洛的狠辣,不然平添几分做着反派扮正派的意思。怎么说呢,他并不讨厌,翻来覆去总归还是雷洛。


赔给他的。


起初他们总是很少表达爱意。第一次正儿八经牵手是俩人并肩上街走路碰着了指尖,雷探长果断跟黄师虎十指相扣。


“你做乜?”

雷洛再紧握了点,答复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句

雷探长偶然打开了这个神奇的开关,之后黄师虎在牵手这方面确实很主动。


第一次正儿八经亲嘴是雷洛靠着沙发看文件,黄师虎躺在沙发上捧着一杯咖啡看报,雷洛后仰,放松肩膀,突然道


“想喝咖啡了。”


于是雷洛转头就看见黄师虎放大的脸,距离近的眼睛快要失焦,接着就是咖啡味的吻,嗯,味挺冲。


伤好全后,雷洛请兄弟们来家里吃饭,兄弟们喝酒作乐,在饭桌上嬉笑起哄,雷洛含笑不应不答,说实话,好久没一群人聚在一块吃饭了,大家都沉默的做事默契的不再提九龙城寨发生过的事,同时也小心谨慎,这个关头想要雷洛人头的人还不少。


“洛哥,什么时候带个阿嫂给我们看看啊。”

“就是啊洛哥。”

“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仔能架得住洛哥。”

“首先身材得好,脸长得也不能差。”

“还得有点‘本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喝汤的黄师虎突然咳嗽起来,大概是让汤汁呛着了,雷洛递纸,黄师虎不接。

众人:?

静默中气氛有些尴尬。

黄师虎自然的抬手,收紧虎口握住雷洛手腕,稳稳当当不容拒绝地将那只拿纸的手拉过来,摁在自己唇角,揩去汤汁,擦罢,黄师虎撒手,淡淡来了一句“谢谢洛哥。” 

不得不说,黄老板在宣示主权方面实在有一手。

众人:????????

好家伙,桌上一群铁直,满脑子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们惊的张着嘴讲不出话。

当晚上雷探长就领略到了黄老板的“本事”。



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兄弟们已经差不多能接受雷洛跟黄师虎的奇妙关系,扎堆窝在角落里悄悄说“确实身材好,脸不差,还能架得住洛哥。”但如果有人敢当着黄师虎的面喊阿嫂的话,得,拿麻绳把自个儿捆起来去舔黄老板鞋吧。


“洛嫂?”


黄师虎掂起一摞麻将要砸,抬眼看见是雷洛这厮倚着门框笑眯眯的,于是放下麻将,雷洛喊的?那没事了.....放他娘的狗屁,于是放下麻将拎起把砍刀冲过去。得,这人找死。



1956年


最近很忙,油麻地探长的竞争仍是激烈,颜同用了千方百计,不敌雷洛那份送到英国佬太太手中的文件,拿下了总华探长一职,可以,你颜同想要麻油地,给你,但整个香港华人探长都归他雷洛管。雷洛记仇,九龙城寨的事雷洛不会就这么算了,打点了些关系,把颜同的地盘搅的不安生,连英国佬都在质问颜同到底有没有能力管理油麻地,现在雷洛压颜同一头,他也只能自己心中窝火。


“以后我会指挥每个礼拜收账人去每个管区收规费,我希望以后除了收账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收取规费。

同时,同一类型的场子统一收费。还有所有私人的场子,流动的场子,亲戚的场子,见一家抓一家。


据我估计,以后全香港每天收取的规费大约是58万,其中18万是来自油麻地,而所有收来的规费,分配的方法按照这个比例,3:2:1:1/2,三成分给处长级以上,包括我,两成分给所有的探长,一成的帮办,而这办成是警长,剩下的三成半分给所有管区里的警员。


这个分配的方法是经过我深思熟虑,而且计算的十分清楚,我想绝对不会剥削到目前大部分人的利益,另外,我会看每个管区的人口分布,市民的兴趣,财富的多寡。


来决定各类型的场子在管区的个数,列如旺角区,可以开十个赌场,十个烟馆,但深水涉就不可以,它只可以开五个赌场,七个烟馆。


理由是什么?理由就是当场子需求特别多的时候,就会引起很多恶性竞争,会产生很多武力的争执。


但是我要求每一个探长都遵循我的计划,采取有效的行动去控制他管区内的秩序,尤其是一些不遵守规矩的捞家,千万不要被我发现有人徇私,更不可以因为自己是探长,只要你做错事,一样会穿制服。


好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绝对相信,我们警务人员的前途和福利会使大家兴奋,我讲的就是这么多了,谢谢。”


雷洛语闭,掌声响起。


雷洛的新规章,利益公平,声势中天,但同时狠狠打压了颜同,他现在要油麻地这块风水宝地也无济于事,他确实记仇,九龙城寨那档子事哪能不计较。


雷洛与黄师虎平行线的状态维持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又见面了,在各自忙活的日子里,想念并没有作为没什么用的调剂,见到了,才发觉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借个火。”雷洛叼着烟凑近,烟头碰在黄师虎点燃的香烟上,好熟悉。

黄师虎身子陷进沙发里,雷洛靠着黄师虎。

“头发长了。”细碎软发剐蹭雷洛侧颊,烟灰落在西裤上,被风拂掉。

“吃菠萝包?”

“去天台吹个风吧。”

“没空剪。”

“你中意我吗?”

“痴线。”



冗杂的答非所问,窗子开着,两个人泡在风里,舌尖搁浅曼妙。他们两个都是不怎么会跳舞的人,抱着彼此摇摆出凌乱节奏,胶片CD转动,偶尔发出刺刺拉拉的杂音,胶片机旧了;香港初秋的风不算凉,雷洛的气息混着风吸进黄师虎肺里,也许是供给生命的一部分。谁知道呢。



“阿洛,我们认识多久。”

“八年。”

黄师虎觉得最近几年,雷洛老的有些快。



07

1968年

耳朵里传进了些关于反贪的风声,雷洛约了除颜同外的几大探长半诙谐半严肃聊起这事,怎知他们全然不在意,认为这个即将要成立的廉政公署动不了他们,更嘲笑英语政府弄这玩意简直白养了一群人,雷洛觉得可笑极了,看来这群玩意儿他没必要提醒,保全自身为上。


雷洛开始谋划去加拿大的诸多事宜,将那些“油水”伪造成地产投资,茶叶生意,或分成几份转移到各个“不属于他”的账户,再分批移到加拿大,流程从开始的简单财产转移到逐渐细化,雷洛尽力填上那些财产多余不能解释的漏洞,以及近来形式低调,避免做些惹风头的事,但雷洛总觉得,哪些地方有问题。


一场官官相护的聚会,来了些新人,一身材挺拔的青年才俊似是这场聚会的交点,他身边围着一个个洋鬼子,雷洛与他视线碰撞。夹杂着火花、恨意、渴望。


这个孩子叫雷用贤,是廉政公署请来的人。

阿霞死于一个盛夏,她真正死去,也在一个盛夏。

“你他妈跟个男人搞在一起,你觉得知道的人还少吗?”

“对得起阿妈吗。”

“她到死了还没能求到您雷大探长的名分。”

“不过我也不希望阿妈有这个名分。”

“你真的让我恶心。”

“你如果有些正义感,香港早就成为乐土。”



雷用贤恨雷洛恨到骨子里,他忘不了阿妈整日流泪,忘不了阿妈一人做好几份工供他读书,到最后来香港还是想见这个男人最后一面。

霞在病床痛苦呻吟,她渴求的对雷用贤说“小贤,放我走吧。”



语闭,雷用贤控制不住自己欺负的胸膛和冗杂呼吸,他恨雷洛这副任人宰割的沉默模样,他宁愿跟这位并没有存在于他记忆里的父亲打一架,也好过他单方面的咆哮。他收紧拳头朝雷洛鼻梁砸过去,近在咫尺又停下,只是转身踹翻了雷洛的手杖罢了。


摔碎的罐子不会再被黏上,对于阿霞,雷洛只有愧疚,他不是没想过阿霞一直活着,寻找多年的杳无音讯,次次锥心镌出事实,最终枯落的结尾,也挺好的,起码在霞的心里,少年明媚一如往昔。


黄师虎倚着楼梯向下看,雷洛松垮的立在那,如肉体里的骨质被抽调一般。这个男人的身子缩小了几号,被关在西装柜子里。

“你听到了?”雷洛仰头望向黄师虎,没有手杖支撑身子他乏力的小腿打颤。

“没听到。”


声音大的可以震翻整栋楼,怎么可能没听到,雷洛发怔盯着黄师虎掺着银丝的黑发,黄师虎下楼,捏起一支烟递给雷洛。大概人上了年纪就会多想,经历的东西多了,脑袋就会越来越粘稠,砚台磨墨般的细缓


“为什么要做警察。”

“记不清了。”


1949年,雷洛跟问他同样问题的人说:“为了吃饭。”


廉政公署叫走了猪油仔,几个小时候完好无损的把猪油仔送了回来,雷洛狠狠捏了把猪油仔的肩膀,告诉他“别跟着我了,小心把命送了。”猪油仔不愿去加拿大,实在劝不住,这人脑子里横了一条筋,为洛哥做事便要做到底,而且从小生在香港,死了也要睡进这里的土。雷洛为猪油仔准备好了钱,他随时可以跑路,好生过完下半辈子。


08

变故始于1969,雷用贤寻到雷洛破绽,一份与老挝白粉生意的合同,署名签为黄师虎,一通红名邀请黄师虎千王澳门赴赌局,主办方是一名为法拉利的豪赌,雷洛与黄师虎商议,赌局结束便转行去加拿大。


谁料下船后黄师虎被港澳两方警察通缉,几番与警方周旋偷渡上了去往大陆的船,身上带的钱差不多能生活,不够了随便转悠一个赌场出来就行。


黄师虎莫名其妙在这些混乱不居以及上海纷忙的人潮中恢复了最早乏味的安逸。


适应大陆的生活和气候有些难,花了时间学会普通话,以及融进风韵软糯的上海腔里。


他开始看报,报童日日摇铃唤黄师虎去取,他试图从报纸内找到跟雷洛相关的蛛丝马迹,但显然在大陆无人关心在香港出名的四大探长,唯一有关的就是报侧一方不大的黑体字,写着“香港廉政公署加大反腐制度,香港社会宛若清风拂来”,这一方报道黄师虎裁下来留了很久,后来回南天惹上了潮气,字泡湿模糊,也丢了。


偶尔会想起雷洛,黄师虎不排斥。惯性备一杯咖啡,一只菠萝包。但咖啡总会冷掉。


冬日,黄师虎晨起推窗觉知骤冷牙关轻颤,在香港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雪,门外青石板结了一层冰霜,思忖今日迈步要留心且稳,因时尚早,纵是如大陆繁华,此刻也是宁静安谧,寒风抚旧窗惹得架吱呀响,来大陆快一年,再不习惯也都习惯了。


忽然想起今天是元宵,左右无事,黄师虎端得架起温茶水的炉火,细细烹上一壶作早食饮之,抿下茶叶吞如口中,动齿慢嚼,新茶,微苦,醇和,枯涩,回甘。他匿在大陆不再出山,烟都很少吸了。


出了屋子一人逛起了街,琳琅满目别有风味,见得前方正围满了人,洞看方知,这是在猜灯谜,倒是有趣,于是黄师虎驻足观看。观那台前,八角宫灯齐排挂,皆雕花题字,花刻笔锋皆有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细嗅竟追忆到几年前雷洛院中墙角未败的海棠菊,模样倒是精巧,约莫二十来个,挂一实木架上,齐尾垂穗,穗下各挂一长方纸条,色彩各异,纸上书灯谜,寥寥几字,但凡中者皆有奖。


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抬眸扫视一圈,不乏才子佳人,皆能一语道破谜底,心中暗暗赞叹,周围行人众多,将那灯谜架围了个水泄不通,黄师虎只能勉强在人群中稳住身形。


摊主吆喝着,黄师虎被人潮涌的慢慢靠近案台,其中一只灯笼上写着“白头聚首两倾心。打一字。”始终无人作答,黄师虎扯下那纸条,沉声答道“皆。”铺主与周围众人拍手叫好,“老板好聪明。”


黄师虎叠好那纸条攥在手里,回身垂首踏雪,足下咯吱的响。


“哎,奖品没拿!”


黄师虎捏着那张纸条搭船回了澳门,轮渡荡啊荡,下船后他淡然被认出他的警察大张旗鼓的铐走。


跟雷洛一块风云了十多年,他们在混乱里相聚,在无征兆时别离,雷洛的脸模糊到只剩下眼睛可以记得住,他太累了,他想休息。


雷洛应该已顺利到加拿大,种种变故,黄师虎跟雷洛无法联络,也好。






只是

徒留两倾心。








—The End —

by:TMORMJ

·1993年,雷洛与黄师虎逢古稀之年,九龙城寨被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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